近年来雾霾问题越来越得到人们的关注与重视，尤其是雾霾与人口流动的话题更是逐渐走进人们的视野。2013年新闻报道雾霾让北京过夜外国游客数量同比减少近四成，2015年上海常住外来人口15年首次减少，2016年北京常住外来人口18年来首次减少。虽然影响城市人口空间分布的因素很多，但是我们不能忽略空气污染对人们决策的影响。此外，根据猎聘大数据研究院最新发布的2016年全年人才净流入城市分布数据，在2016年全年人才净流入占比排名Top20的城市中，前三名为杭州、长沙、武汉所包揽，而这三个城市的共同特点是均系省会城市，宜居且雾霾少。排名前20的城市中北方城市只有北京和西安，且排名相对靠后，就连成都这样以宜居著称的城市受到雾霾的影响后吸引人才的力度也在减弱。往年领跑的一线城市不再是吸引人才最热的城市，反而那些经济发达而雾霾较少的地区成为人们青睐的对象。面对这一人才流动的实事，我们不禁要问：雾霾正在逼走人才吗？
要回答这一问题，我们就要深入研究雾霾对人才的影响，不仅要关注雾霾对人才健康的影响，还要看到雾霾对人才经济收入的影响。对此，我们要对高质量的数据进行分析从而判断雾霾与劳动者收入的因果效应。雾霾的数据比较容易获得，国家环保部已经公开了全国地级市2014年以来的PM_2.5数据，但是经济数据相对来说较难获得。我们有幸能够使用最新的中国企业-劳动力匹配调查（CEES）数据，这一数据包含广东、湖北26个低级市、1121个企业与10975名员工，不但覆盖面广而且样本众多，如下两点优势更是让研究这一问题成为可能。第一，CEES数据不仅调研了一线工人，还包括技术人员、管理者等高技能人才。这些高技能人才在收入水平、认知水平乃至工作环境上与一线工人存在较大差异，可以让我们更全面认识雾霾对不同技能水平员工收入的影响。第二，CEES数据不仅区分了调查对象的工资和奖金，而且还记录了详细的工作时间，这样的数据结构不仅能够让我们剥离出较为纯粹的工资收入，更能让我们排除劳动供给对收入的影响。此外，为了从理论上探究雾霾对员工收入的影响，我们将污染作为一种投入要素引入到企业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通过建立企业间的联系进行理论推导，构建了污染对劳动生产率影响的理论模型框架。基于上述工作，我们最近在《宏观质量研究》2017年第三期发表了题为《雾霾对不同技能员工劳动生产率影响的差异性研究》的文章。这篇文章想要探讨的问题就是雾霾对员工收入的影响，尤其是对高技能员工收入的影响。
研究发现，就雾霾对员工的平均影响而言，雾霾对劳动生产率都产生显著的负向影响。具体来说，PM2.5每增加一个单位，员工的劳动生产率下降2.304个单位。由于小时工资的平均值为16.79，所以〖PM〗_2.5每下降一个单位，小时工资下降0.14%。通过加入〖PM〗_2.5与健康的交互项分析，我们可知雾霾主要通过影响员工健康来影响员工收入的。例如空气污染对眼睛形成刺激，并且让人产生恶心、疲劳，头晕等症状，最终导致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下降，注意力持续时间减少以及心理处理迟缓等问题，从而直接降低工人的劳动生产率。进一步地，〖PM〗_2.5对不同技能员工劳动生产率的影响存在差异，高技能员工更容易受到空气污染的影响。具体来说，第一，以工作职位衡量不同技能时，一线工人、管理人员和技术的劳动生产率分别下降0.1%、0.14%和0.39%，相较于一线工人，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更容易受到〖PM〗_2.5污染的影响。第二，以受教育程度衡量不同技能时，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员工受到的影响更大。
为什么高技能员工会受到更大的影响呢？对于一线工人来说，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受到更大影响有如下两点原因。首先，三种职位的计酬方式存在差异。技术人员与管理者通常采用绩效工资，他们的绩效不但受到自身工作状态的影响，还受到一线工人的影响，因此容易产生叠加效应；其次，三种职位参与劳动的方式存在差异。一线工人多以体力劳动为主，而技术人员与管理者多以脑力加体力劳动的形式，由于〖PM〗_2.5主要对员工的心肺功能产生直接影响，心肺功能下降不但降低人的体力也损害人的智力，这就导致〖PM〗_2.5对后两者的影响更大。此外，对于那些受到更高教育的人来说，随着教育水平提高，员工对工作环境更敏感、更挑剔。同时，学历更高的人更有可能是企业的管理层与技术人员。因此，面对同样的污染水平，虽然所有员工都因为污染而产生损失，但是受教育水平越高的人受到的损失显然更大，而这与前文按不同职位分类研究的结论也是一致的。
回到我们一开始提出的问题，雾霾确实对人才的经济收入产生一定的负向影响，而且对高技能人才的负向影响显然更大，而这便是雾霾逼走人才背后的经济学原因。上述结论，对我国企业发展及地方政府制定“人才战略”具有重要的政策含义。企业不重视环境污染治理，短期内有利于企业经济的发展，但长期看却损害了企业人力资本质量的积累，尤其对高技能人力资本的积累，不利于企业的可持续发展。而对于各地政府而言，城市的环境质量逐渐成为吸引高技能人才重要资源，应积极使用行政与市场两种手段治理环境污染，为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建立良好的环境基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