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专家视点中，我谈到我所感受到的日本经济仍然富有活力，与宏观经济统计数据所带来的直觉似乎相背离。那么接下来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日本经济二十多年来不增长，却能够如此稳定呢？本篇的分析，还是基于我在日本的一些现实感知。我觉得主要原因主要有如下几点：

    首先，是日本建立了较为完善的底线保障制度。一个社会是否稳定，往往主要取决于生活在最底层人的行为，而不是最富裕的阶层。我们常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日本社会稳定的根基，就在于建立起了对底层人的保障制度。例如，建立了最低生活保障制度，能够让暂时没有工作的人，或者没有工作能力的人，能够维持基本的生活。建立了较完善的养老制度，虽然日本老龄化严重，但老人总体上能够得到政府的保障。此外，日本还是世界上最公平的国家之一，其基尼系数只有0.32，而日本当前的人均GDP已达3.8万美元。而保障公平性的主要制度设计，就在于税收体系相对公平，对富人征收较高的税，特别是对资本利得收取高税，这样就使得工薪阶层的收入与资本所有者的收入没有太大的差别。因此，有一个当地华人跟我们开玩笑说道，在日本当老板的不如打工的。正是因为底线保障制度的建立，才使得日本虽然在90年代经历了严重的金融危机，社会还是相对稳定。

    其次，是较为完善的国民教育体系。教育保障社会公平的重要手段，日本在明治维新时期就建立起了义务教育制度，现在更是将义务教育覆盖到了高中以上，联合国的统计数据表明，日本在2017年的预期受教育年限达到15.3年，大约是相当于我国的大学本科水平。在大学阶段有较好的公立大学，收取很低的学费。此外，日本还有大量的职业技术学院供选择，在日本上大学与上职业技术学院的地位差不多，只要有专业技能，就能够获得较一份体面的工作。这种崇尚职业的社会氛围，使得日本青年人都能够获得较高质量的教育和较为稳定的职业。教育促进了社会的平等，而不会由于高质量教育资源的稀缺而导致新的社会分配不公平。

    再次，是竞争优势带来的高劳动生产率。此外，我们还感受到日本之所以稳定，还在于长期的经济竞争优势。虽然日本经济总量已被我国超越，但是我们仍然改变不了大家对日本产品的喜爱。日本产品的主要特点就是人性化、耐用、性能好，而且从来不用担心买到假货。正是因为产品的竞争优势，使得日本的劳动生产率非常高。当然，更进一步的原因又在于，整个日本社会深入人心的工匠精神。不管是做产品还是做服务，日本人给人的印象就是做到极致。这种现象几乎是随处可见。例如在日本的一座寺庙，我们看到有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戴着老花镜趴在草地上寻找着枯草，以让草坪看起来非常整洁。看到这，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日本的大街上、地铁站、公交站处处都那么干净。这种工匠精神，是一种隐形的人力资本，需要经过多年的积累才能养成。正是由于日本在产品和服务上追求极致的工匠精神，才让世界对日本产品和服务由衷地信任，并愿意支付高价。而正是因为如此，日本人同样的工作时间能够获得比我们高几倍的收入，在日本的低收入者，也能够过上较为体面的生活。这也许也是日本经济较为稳定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