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微观的产品和服务质量，还是宏观的经济发展质量（包含投入产出效率、经济发展的稳定性、社会福利等方面）都是当前人们所关注的话题。但是在考虑这两个问题时，却很少有人将它们联系在一起，似乎这两种“质量”是不同的。我对于两者之间关系同样含混的认识直到去了欧洲考察之后得到了改变。实际上，宏观质量最为重要的基础就是微观的产品质量，这一点上从德国和瑞士可以得到充分的体现，由于德国的公开数据较多，在这里主要以德国为分析的案例。
先看一下德国的经济发展质量状况如何。在整个欧洲大陆陷入欧债危机的泥淖之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德国经济可谓“一枝独秀”。在金融危机与欧债危机双重冲击下，德国出现了2009年下降5.1%的状况，而2010年在欧洲经济仍然低迷时，德国迅速恢复，出现了4%的增长，出口增长18%。两德统一以后的22年内，德国经济增长出现负增长或0增长的年份为3年，即1994年，2003年和2009年，2003-2012年平均增长率为1.4%，高于欧盟平均增长率0.44个百分点（见图1）。
图1 欧洲主要国家GDP增长率
资料来源：欧盟委员会官方网站，http://epp.eurostat.ec.europa.eu. 其中2013，2014年为估计数。
德国2012年的失业率为5.46%，低于其他欧盟主要成员国5个百分点以上。当“欧猪五国”债台高筑，达到150%的债务/GDP比率时，德国的这一比率为81.9%。大家都对德国的出口十分了得，但是我们同时不要忽视，德国的国内消费十分强劲，消费率长年稳定在55%左右，消费增长率十分稳定且领跑于GDP的增长率（如图1），也就是说在受到外部环境冲击时，主要受影响的是外贸和投资，国内居民消费受影响程度较小，同时其所占的比例较高，从而能对总体经济有较强的稳定效应。
图2 德国消费与GDP增长率对比
数据来源：德国联邦统计局网站，https://www.destatis.de。
此外，德国的收入分配公平程度与欧洲其他国家相比也具有优势。其最高收入20%的群体平均收入与最低收入的20%人群的平均收入之比为4.3，法国为5.6，西班牙为6.0，意大利为6.5，而我国的这一数值为8.4。近十年来，德国的平均GINI系数为0.283，而同期爱尔兰为0.343，意大利为0.36，希腊为0.343，中国为0.415。可见，德国不仅经济总量增长稳定，而且收入分配较为公平。
从以上事实不难看到，虽然对于经济发展质量有不同的评价方法，但是德国的这些事实足以证明其相对于其他国家而言有着较高的质量。不仅在经济总量的增长方面保持稳健，而且结构优化、政府财政能力稳定、消费对于经济贡献率较、收入分配公平，是名副其实的“质量型”增长，德国的经济增长被称为“德国神话”（Germany Myth）。
接下来的问题是：是什么原因造就了德国神话呢？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其制造质量。这里所讲的质量，就是微观的质量，即产品或服务满足消费者需要的程度。那么满足需要的产品如何与经济发展的稳定性、可持续性乃至于收入分配的公平性相联系呢？
质量支撑了稳定的外贸需求。德国经济主要支撑是“德国制造”，而“德国制造”又有一个被称之为“隐形冠军”的神话，就是在其制造业企业总量中的99.7%为中小企业。在这些企业中有1130家在全球市场份额中占据中各自领域的前三名。在这些企业中，70%左右的隐形冠军都是家族企业，代代传承，使整个公司的管理层对于公司的经营目标有长期的眼光，不会因短期业绩压力放弃长期目标。而这种经营模式，正是为了保持产品制造的品质，所有的“隐形冠军”靠的是百年经营积累的质量信誉、稳定的管理思想与管理团队、低流动率的工人团队，在全球建立起相对刚性的客户需求，正是品质的优势使得整体产业发展稳定增长，而不是周期性地增长与消退。从图3可以看到，德国外贸出口一直保持增长，其占欧盟各国的比重从十年前的21.9%增长到2012年的23.7%，正是其对品质的执着追求，使得其外贸保持着强劲的增长。
图3 德国商品与服务出口占欧盟比重（单位：%）
资料来源：欧盟委员会官方网站，http://epp.eurostat.ec.europa.eu.
质量促进了国内消费的稳定增长。质量的根本目的是满足需求，稳定的产品品质不仅让国际需求旺盛，还让德国本国居民对于本国产品有偏好，同时德国全社会对质量的重视使得普通民众形成了对质量的执着追求。质量并不是单一地追求技术的先进性与复杂性，而是要满足社会的需求，德国的产品实用、耐用、讲求信誉，从而形成了稳定的国内需求。在德国有超过100家商品比较实验杂志，为各种商品和服务提供质量检验信息，而仅TEST这一个杂志就有超过90%的德国家庭知晓并曾使用过其提供的质量信息，对质量的苛求成为整个德国社会的主流意识，而正是这种健全的质量消费环境，使得德国国内的需求稳定保持稳定地增长。德国的国内私人消费率近十年增多稳定在55%左右，即国内消费对于经济贡献率超过一半以上，即便国际经济环境发生剧烈的变化，德国经济仍然能够相对稳定地渡过危机，实现增长。
高质量的制造业对高素质的劳动力产生巨大需求。任何一个质量优异的国家都离不开其高素质的劳动力。因为产品质量的塑造是一个人力投入巨大的工程，但这种人力投入并不是简单劳动的投入，在，而是高素质的人力资本。重视质量第一位的就是注重从事制造业的工人的培养，在德国的教育体系中，职业技术工人的培养与学术型人才的培养同等重要，在德国的高校结构中43.2%的高校是培养应用型人才，还有大量其他的职业技术学院。从事制造业的职业技术工人不管是在收入上，还是社会地位上都毫不逊色于其他非体力劳动者，图4表明在德国工资增长率十分稳定，并且总体上高于GDP的增长率。这使得德国的劳动者报酬在国民经济总收入中的比重较高，经济中收入不平等程度较低。
图4 德国工资增长率与GDP增长率对比
数据来源：德国联邦统计局网站，https://www.destatis.de。
从德国的发展经验可以看到，一个微观上注重产品品质的国家，同时实现了在宏观经济发展的高质量。微观质量与宏观的经济发展质量并不是没有联系，而是有着紧密的联系，高质量的产品通过扩大需求，实现价格刚性来保证经济增长的稳定性与可持续性，同时通过其对高素质劳动力的需求，提高劳动者的报酬，降低社会的不公平性，提高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协调性。简而言之，德国经验告诉我们，做好微观的产品质量就是提高经济发展质量的“秘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