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知识共享、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为什么仍然会有大量的企业固守旧有模式，甚至沦为“僵尸企业”？对这一问题的回答，比去产能、去僵尸的路径更为重要。制度经济学家道格拉斯诺斯提出了制度走向恶性循环的一个原因，就是制度也像物体的惯性一样，存在着某种依赖性，用专业的术语讲，就是制度的“路径依赖”，一旦选择了一种坏的制度，就很容易在这种制度的轨道上走下去，难以自拔。导致路径依赖的原因主要是，规模收益递增和自我强化效应。我认为，企业家精神也存在着路径依赖性，这是企业难以转型的重要因素。
    谈及我国的过剩产能和僵尸企业，很多研究将原因集中于政府的扶持和干预，企业的预算软约束。而据我实地走访的情况来看，大量的僵尸企业处在生死的边缘，虽然有政府的保底，但日子非常难过。我们调查过的一些大型国企，员工每月仅能拿到不到2000元，甚至仅有几百元的补贴，与市场上同类型企业相比差距极大，为什么不寻求主动的改变呢？我认为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企业家精神的路径依赖性，也就是对传统的发展模式的依赖。所谓传统模式，就是低质低价的同质竞争模式，企业很长时间不用愁产品生产出来以后会卖不出去。但是这种模式赖以存在的条件消失以后，大量的企业家仍然没有转变，就是由于对旧有的企业家家精神难以挣脱。从经济学分析，路径依赖主要的原因是对旧有知识的固守以及原有模式的规模收益性，更为通俗地说，就是企业走新的模式会有成本，以及企业家的知识体系中对旧有知识的依赖。
    如何消除企业家精神的路径依赖呢？需要对企业家施加外在的干预。首先，是要加快企业家精神的更新换代，诺斯认为改变路径依赖需要依靠政府的外在干预。因而，老一辈的企业家打下来的江山可能很难依靠他们自己去守住，而只能依靠新一代的企业家来承接。企业家精神也具有周期性，随着经济发展阶段的变化，旧的企业家精神需要被新的企业家精神所替代。这一点上，我们有很多经验，如加快二代企业家的培育，企业的社会化等等，都是实现企业家精神转型的重要路径。其次，改变企业家的知识结构。也还有一大部分企业家，由于其沉没成本较低，仍然具有实现自身转变的可能性。一方面，就是我们现在一直讲的，减少政府的扶持，实际上就是要消除企业家的幻想，被市场所淘汰的产能不可能有长久的发展，依赖政府的补贴就是饮鸩止渴，使他们的知识结构能够更适应市场竞争的变化。另一方面，就是企业家需要持续地学习，包括企业内部的知识分享与交流，以及企业家自身的知识学习，任何企业家所拥有的知识存量都难以应付不断变化的市场竞争，而只有不断地更新知识，才能减少对原有模式的路径依赖。企业家精神最重要的，就是冒险，企业家的活动之所有被称为冒险，就是因为他每一天的活动都在减少对原有知识的路径依赖，补充新的知识，这一过程充满着不确定性，但同时也是永葆企业活力的根本。